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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传庭的到来恰似在南京官场看似平静的湖面下骤然引爆了一颗深水炸弹。

表面的波澜或许能凭权力暂时压下可湖底翻涌的暗涌与盘旋的漩涡却愈发湍急、愈发险恶只待时机便要掀起惊涛。

朱慈烺力排众议授予孙传庭“总督南京戎政”之衔还允其参赞机要——这本就是一步险棋。

一方面他亟需孙传庭的军事才能来整饬武备、训练新军为大明撑住防务;另一方面他更清楚这位曾败走潼关的“败军之帅”骤然身居高位必定会刺痛朝堂上许多人的神经搅动本就复杂的局势。

果然暗流开始以更隐蔽、更阴险的方式涌动。

先是南京京营里一些世代袭职、早已腐化的勋贵子弟与军官对孙传庭或将推行的“整饬”满心恐惧与抵触。

他们不敢公然违抗太子令旨却暗中勾结串联、散布流言称“孙白谷秦兵尽丧已失军心”“南兵孱弱哪能依秦法操练不过徒耗粮饷”“败军之将想借南京兵马为自己立功赎罪”妄图在底层士卒与中下层军官间煽动对立情绪。

接着都察院里那些善以“风闻奏事”邀功的御史言官也似嗅到猎物气息般动了起来。

弹劾奏疏不再直指太子反倒拐弯抹角将矛头对准孙传庭:有的重提潼关败绩质疑其能力;有的捕风捉影暗指他与北方某些“不清不楚”的势力或许有牵连;更有甚者还间接将矛头指向朱慈烺批评他“用人不明”“过于倚重骄兵悍将”担忧会生肘腋之变。

这些奏疏如雪片般涌入通政司虽多半被朱慈烺留中不发可它们造成的影响已在官场悄然蔓延。

一种微妙又压抑的气氛渐渐笼罩南京不少人都在观望这位年轻的监国太子究竟会如何应对这股来自内部、无形却无处不在的压力。

朱慈烺对此心知肚明。

他依旧每日处理政务、督促格物院、巡视武英营表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却通过王公掌控的东宫旧有渠道以及韩赞周部分提供的内廷信息密切留意着朝野动向尤其紧盯那些跳得最欢的官员背后的关系网络。

这一日孙传庭拖着尚未痊愈的病体因朱慈烺特许前往西苑观看武英营操练。

操练场上张指挥佥事正依照朱慈烺结合现代理念与明代实际编写的粗浅操典指挥士卒开展队列变换与火器射击训练。

虽仅有寥寥数支燧发枪样品大部分士卒仍用着火绳枪但那种强调纪律、号令统一的训练方式依旧让孙传庭眼中异彩连连。

然而就在操练间歇几名看似普通的京营老兵(实为某些勋贵安插的眼线)便开始在士卒中阴阳怪气地嘀咕: “啧摆这些花架子有什么用?真上了战场还得靠真刀真枪拼杀!” “就是听说那位孙督师要把咱往死里练学他那套秦法咱这身子骨可吃不消……” “练好了又如何?还不是给人家当垫脚石去送死?” 这些话声音不大却刚好飘进周围士卒耳中引得一阵小小的骚动与疑虑。

带队军官厉声呵斥才勉强将这股骚动压了下去。

陪同观看的史可法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他担忧地望向孙传庭生怕这位性情刚烈的督师受不住这般羞辱当场发作。

可孙传庭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深陷的眼窝中锐利目光扫过那几个窃窃私语的老兵似要将他们样貌刻进心里随即便移开视线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可站在孙传庭身侧的朱慈烺却看得真切——他垂在身侧、隐于袖中的那只手已紧紧握成了拳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当晚朱慈烺在文华殿召见了王公公和韩赞周。

烛光下他的脸色平静眼神却冷冽如冰。

“京营那几个嚼舌根的老兵查清楚背后是谁了吗?” “回殿下已初步查明与诚意伯刘孔昭、忻城伯赵之龙府上有些关联。

”王公公低声道。

“都察院那边这几日跳得最凶的御史李沾、乔可聘与户部右侍郎……乃至北京几位旧阁老的门生往来格外密切。

”韩赞周补充道声音尖细却清晰。

朱慈烺微微颔首这些信息与他先前的判断基本吻合。

阻力主要来自两处:一是南京本地盘根错节的勋贵与部分官僚他们怕改革触动自身利益;二是些与北京朝廷往来密切、思维僵化的“清流”他们本能排斥任何打破旧有格局的人和事。

“看来有些人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朱慈烺轻轻敲了敲桌面语气平淡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既然他们想让本王‘明察’那本王就明察给他们看!” 他并未立刻对勋贵和言官动手那会引发更大的动荡。

他选择了另一个突破口——户部。

次日朱慈烺突然下令由东宫属官及部分他信得过的户部低级官员组成核查小组会同内官监彻查南京户部太仓库近年来——尤其是近半年的收支账目以及各地解送南京粮饷的实际情况。

理由是“统筹东南财赋以应军国急需”十分冠冕堂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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