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还没亮透路秋就醒了。
睁眼的第一件事先裹紧被子让这即将消散的热气还能温暖一下她的手脚。
片刻后她轻手轻脚地从硬邦邦的木板床上爬起来生怕吵醒隔壁的师姐。
师姐路夏昨晚刚从邻村做完一场法事回来夜很深了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庵这会儿睡得正沉。
路秋小心翼翼地推开吱呀作响的房门冷风灌进来她缩了缩脖子把洗得发白的灰色僧袍裹紧了些。
尼姑庵很小小到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
山脚下的村民管这儿叫“灰庵”因为屋顶的瓦片灰扑扑的墙皮也剥落得厉害远远看去活像一只蹲在山腰上的老灰猫。
庵里统共就两个人路夏和路秋。
路夏是师姐比路秋大五岁性子素来泼辣干活利索是庵里的顶梁柱。
庵里香火稀薄平日里全靠她去镇上打零工维持。
洗碗、发传单、缝补浆洗但凡能挣几个钱她都会咬着牙去干。
唯独一种活计她能显出几分“师姐”的模样那就是帮十里八乡办丧事的人家做超度法事。
这种活计不多报酬也多半是些米粮、旧衣或可怜的几个钱但比起镇上那些纯耗力气的活儿路夏觉得这更“体面”也更像她们出家人该做的事。
路秋知道自己没用。
她从小在庵里长大像只怯生的山雀除了念经和吃斋其他没几件事能做好。
有一回路夏让她去村上化缘她端着钵盂站在人家门口憋了半天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最后被狗追着跑回山上连鞋都跑丢了一只。
路夏气得直跺脚:“你连讨饭都不会?!” 从那以后路秋就只负责庵里的杂活:挑水、扫地、煮粥。
只有一样例外:当路夏接到帮人做超度的法事时。
这种时候路夏虽然嘴上依旧嫌弃却不得不带上路秋。
毕竟法事需要人手捧经、诵念、协助摆放贡品庵里除了她俩再无第三人。
“法事是正经事你跟着去少说话多听多看机灵点!别给我丢人!”每次出发前路夏总要这样嘱咐一遍。
她拎起扁担和水桶往后山走去。
庵里没井喝水得去半山腰的泉眼那儿挑。
路走得熟了闭着眼都能摸到地方。
清晨的山林雾气蒙蒙草叶上的露水打湿了她的布鞋脚趾头冻得发僵。
到了泉眼边她蹲下身舀了满满两桶水。
挑回去的路上扁担压得肩膀生疼。
她走两步歇一步水桶晃晃悠悠却没多少水洒出来。
这兴许是她最得意的活计熟能生巧嘛。
回到庵里路夏已经醒了正坐在门口的门槛上啃着昨晚从做法事那户人家带回来的一块冷馒头。
见路秋回来她皱了皱眉:“天挺冷的我看缸里还有水你明天就不要跑了。
” 路秋低着头没吭声。
路夏看着她这副鹌鹑样叹了口气她好几次想一走了之可师妹这样实在叫人放不下心来。
路夏把馒头掰了一半递给路秋:“吃吧待会儿还得去后山捡柴。
” 路秋接过馒头小口小口地啃。
馒头又干又硬但她吃得很珍惜。
这是师姐辛苦挣来的。
她眉眼其实生得清秀只是那双眸子总是笼着一层薄雾显得整个人也没什么温度。
吃完早饭路夏拎着包袱又下山了。
路秋站在庵门口看着师姐的背影消失在蜿蜒的山路上心里一阵发酸。
她转身回屋拿起扫帚开始扫地。
庵里就三间屋子一间睡觉一间厨房一间供佛。
供佛的屋子里只有一尊掉了漆的观音像香炉里的香灰早就冷透了。
路秋拾掇完跪在蒲团上认认真真地磕了三个头小声念叨:“菩萨保佑让师姐今天多挣几个铜板……” 扫完地她又去后山捡柴。
山上的枯枝不多她得走很远才能捡够一捆。
记得有一回那会还小她一不小心踩空从坡上滚了下去膝盖磕得鲜血直流。
硬是咬着牙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往回走柴火散了一路她蹲下去一根一根捡眼泪啪嗒啪嗒砸在手背上。
傍晚路夏回来了脸色不太好。
路秋赶紧端上煮好的稀粥。
路夏喝了一口眉头皱得更紧:“怎么又这么稀?” 路秋有些支吾:“师姐米……米缸见底了……” 路夏“啪”地放下碗从怀里掏出几张面值不大的纸币拍在桌上:“明天我去县城听说有家餐厅招工工钱多些。
” 路秋张了张嘴想说“我也去”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觉得师姐应该和从前一样不会让她去的。
夜里她躺在硬板床上听着隔壁路夏翻来覆去的动静心里难受得紧。
她盯着黑漆漆的房梁默默背诵《心经》只能祈求菩萨让师姐别那么累。
第二天一早暴雨倾盆。
路夏披上蓑衣戴上斗笠临出门前回头看了路秋一眼:“记住今天别去挑水了雨太大山路滑。
” 路秋点点头目送她走进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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