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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冬长白山余脉的老龙背林场雪下疯了像要把整个天地都捂成个密不透风的棉被。

我关大山一个在这片林子里耗了快三十年的老护林员裹着油光锃亮的羊皮袄深一脚浅一脚踩在没膝深的雪壳子里。

除了脚下“嘎吱嘎吱”的闷响四周静得瘆人连鸟雀都冻得缩了脖子。

我腰上那杆老猎枪硬邦邦地硌着早已没了当年的滚烫只剩下一种沉甸甸的习惯提醒着这片林子的野性并未被大雪完全驯服。

那天巡山半下午光景雪稍稍小了点。

走到老鹰砬子下头那片背阴的桦树林雪地上几串新鲜的印子猛地扎进我眼里——碗口大深陷下去前掌印子旁边还带着几道清晰的爪痕直直地戳进雪壳深处。

我心头一紧蹲下身手指头沿着那印子边缘划拉了一下冰凉刺骨。

这熊瞎子个头绝对小不了脚印踩得这么深分量轻不了。

更怪的是这印子一路歪歪斜斜像是喝醉了酒又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地追着撵着直直地奔着老鹰砬子后头那个废弃的旧炭窑洞去了。

我下意识地攥紧了肩上的猎枪带子冰凉的金属触感顺着指尖爬上来。

这老窑洞黑咕隆咚像个张着嘴的怪兽喉咙。

里头啥情况摸不清贸然进去就是送死。

我猫着腰放轻脚步几乎是蹭着雪地挪到洞口边那块歪脖子大青石后面耳朵竖得比兔子还直屏着气往里听。

洞里静悄悄的过了好一会儿才传出来一点动静。

先是“吭哧吭哧”沉重的喘息像拉破了的风箱带着一种病入膏肓的疲惫。

接着是几声压抑的、痛苦的呻吟低沉得如同闷雷在石头缝里滚动。

这声音……是人?我心里咯噔一下。

可这深山老林大雪封门谁会跑到这鬼地方来?难道是……是那熊瞎子发出来的?这念头一起我自己都觉得荒唐透顶。

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手心冒汗紧紧握住那杆老猎枪冰凉的枪管成了我此刻唯一的依靠。

我慢慢地把枪口顺过肩膀对准了洞口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不管里头是啥总得看看清楚。

我吸了口气尽量压住胸膛里擂鼓似的心跳哑着嗓子朝洞里喊:“里头有人吗?说话!” 声音在冰冷的空气里撞了几下又闷闷地弹回来显得格外突兀。

回应我的只有那粗重喘息声猛地一顿随即是更深的沉默死寂得让人头皮发麻。

不能等了!我猛地一咬牙从大青石后闪身出来猎枪牢牢端在手里枪口死死锁住洞口。

就在我右脚刚踏进洞口那片阴影的刹那一股浓烈的、混合着野兽腥臊和伤口腐烂的恶臭猛地扑了出来呛得我眼前发黑。

紧接着一片巨大的、移动着的黑影带着一股能把人掀翻的腥风呼地一下从最深的黑暗里扑了出来! 那东西速度快得惊人我只觉眼前一黑一股难以抗拒的巨力已经狠狠撞在我胸口上。

整个人像被炮弹砸中“嘭”一声闷响我结结实实摔在冰冷的雪地里后背砸得生疼肺里的空气瞬间被挤了个干净眼前金星乱冒。

猎枪脱了手甩出去老远滑进了旁边的雪窝子。

完了!这念头电光火石般闪过脑海。

我本能地闭上眼等着那能拍碎骨头的熊掌落下等着那能咬断喉咙的利齿切入皮肉…… “别动枪!俺能说话!” 一个低沉、沙哑像砂纸磨过生铁般的声音突兀地在我头顶炸响!每一个字都像是艰难地从喉咙深处硬挤出来的带着一种不属于这山林的怪异腔调。

这声音像一道冰锥直直刺进我混乱的脑子里。

我猛地睁开眼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借着洞口透进来的、被雪反射的惨白光线我终于看清了压在身上的东西——一头巨大的黑熊!棕黑色的皮毛沾满了泥土和暗红的血痂一块块纠结着显得肮脏而狼狈。

那双本应凶残的小眼睛此刻却像蒙上了一层浑浊的雾眼神里没有野兽扑食时的疯狂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痛苦和……一种近乎人类的焦急?它沉重的身躯压得我动弹不得滚烫的鼻息带着腥臭喷在我脸上。

“你…你他娘的…会说人话?” 我喉咙发干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窟窿里捞出来的。

黑熊那巨大的头颅微微动了动喉咙里发出一阵沉闷的咕噜声像是在努力地组织语言。

“疼…俺身上…疼得钻心…” 它艰难地喘息着笨拙地抬起一只前爪指向自己右肋靠后那片最厚的皮毛。

那里的毛发纠结得最厉害被黑红色的污血浸透了一股更浓烈的腐败气味直冲我的鼻腔。

“坏东西…钻进去了…要俺的命…” 巨大的惊恐像潮水一样退去留下一种踩在棉花上的不真实感。

一头会说人话、还会喊疼的熊?这比撞见山魈还邪乎!可那双痛苦的眼睛做不了假那伤口散发的死亡气息也做不了假。

我挣扎着坐起来后背的骨头还在隐隐作痛。

黑熊似乎也耗尽了力气喘息着沉重地挪开一点身子蜷缩在洞口避风的角落浑浊的眼睛依旧紧紧盯着我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恳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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