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在深夜停歇。
第二天金饰村被洗刷得焕然一新空气里满是泥土和草木的清新气息。
阳光炽烈很快将地面的积水蒸腾起一片氤氲的雾气。
空山庄园的拍摄因为天气和器材检修暂停一天。
难得的空闲却让苏亦承有些无所适从。
他独自一人待在临时工作间对着分镜脚本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窗外是陆文生守护的村庄宁静安稳。
而他像一艘暂时靠岸的船缆绳却系在一个让他心绪不宁的港湾。
昨晚雨中走廊里那几乎失控的瞬间陆文生别开脸时泛红的耳根湿透的背心下起伏的胸膛……所有细节都在他脑海里反复播放。
一种强烈的、想要质问、想要确认的冲动在他胸腔里左冲右突几乎要破体而出。
他烦躁地站起身目光再次落在那只铁皮盒子上。
他拿起那把粗糙的木头手枪指尖摩挲着被岁月打磨光滑的木质纹理。
勇气。
他需要一点勇气去面对那个可能让他万劫不复的答案。
他走出工作间穿过尚带着雨水泥泞的庭院朝着村委的方向走去。
他知道这个时间陆文生通常会在那里。
村委办公室的门虚掩着。
苏亦承走到门口正要敲门却从门缝里看到陆文生背对着门口站在窗前手里似乎也拿着什么东西正看得出神。
阳光透过窗棂勾勒出他宽厚而沉默的背影。
苏亦承的脚步顿住了。
他看清了陆文生手里的东西是那颗来自铁皮盒子里的、画着笑脸的鹅卵石。
陆文生的手指轻轻抚摸着石头上那幼稚的红色笑脸动作温柔得近乎虔诚。
他的肩膀微微塌着不像平日里那个撑起一片天的村支书倒像个迷了路、怀念着过去温暖的孩子。
这一幕像一道强光瞬间击中了苏亦承。
他所有伪装的冷静和疏离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一个压抑了八年的问题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冲口而出: “陆文生。
” 陆文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动猛地转过身手下意识地将鹅卵石攥紧在手心脸上闪过一丝被窥破心事的慌乱。
苏亦承推开门走了进去反手将门轻轻关上。
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他走到陆文生面前两人隔着几步的距离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硝烟。
“陆文生”苏亦承的声音低沉沙哑镜片后的眼睛紧紧盯着陆文生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锐利“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
” 陆文生看着他心脏狂跳预感到了什么让他几乎想要逃避。
但他强迫自己站在原地迎视着苏亦承的目光。
苏亦承深吸一口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大三那年春天我去过京师。
在你们学校旁边那个叫‘蓝夜’的酒吧后巷……” 陆文生的瞳孔骤然收缩脸色瞬间褪得血色全无。
“……我看到有个男人向你告白。
”苏亦承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你推开他表情……很厌恶。
你说‘恶心离我远点’。
” 记忆的闸门轰然打开那段被陆文生刻意遗忘、深埋心底的、充满自我怀疑和恐惧的过往伴随着苏亦承的话语清晰地浮现眼前。
那个春天那个灯光暧昧的后巷那个他甚至记不清长相的学长…… 当时的他内心正因对苏亦承难以启齿的情感而备受煎熬那个男人的告白像一面镜子照出了他内心最恐惧、最不愿承认的自己。
彼时年轻而恐慌的他用了最伤人的字眼试图斩断那份映射在自己身上的“不正常”。
他厌恶的不是那个男人他厌恶的是那个同样对同性抱有不可告人念头的自己。
他从未想过这一幕竟会被苏亦承看见。
“你……”陆文生的声音干涩得厉害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你看到了?” “我看到了。
”苏亦承向前逼近一步目光灼灼带着压抑了太久的痛苦和质问。
“所以这就是你后来疏远我的原因?这就是你毕业就逃回金饰村八年不联系我的原因?” “因为你发现了我……我对你那些龌龊的心思你觉得恶心是吗?” 最后那句话他是低吼出来的带着一种自暴自弃的绝望可又害怕被外人知道。
“不是!”陆文生猛地抬头脱口而出。
他看着苏亦承眼中那深切的痛楚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他无法呼吸。
所有的伪装所有的逃避在这一刻都显得如此可笑而苍白。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是同样深不见底的痛苦和挣扎。
“我不是厌恶你……”他的声音颤抖着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脆弱“我……我是厌恶我自己。
” 苏亦承愣住了。
陆文生低下头不敢再看他声音低得像是在忏悔:“那时候……我很混乱。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我看到你会和看到别人不一样……我害怕那种感觉……那个人的告白让我觉得……我自己也很……‘恶心’。
”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