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亨目光如炬眼角余光掠过屋内陈设只见墙角堆着一捆尺许厚的宣纸纸角微卷显是日日铺展习字留下的痕迹。
这位刘公子在此显然也是做了苦功。
二人四目相对刘惑神色坦然既无半分闪躲也无丝毫局促这般镇定自若要么是心中坦荡、问心无愧要么便是自认行事周密、不露破绽早已将首尾料理干净。
林亨心中暗忖此人瞧着一袭锦袍眉目清雅端的是副文人雅士的模样可待目光落至其垂在身侧的右手时却见那指节似不经意般微微蜷缩指腹虽有薄茧却非握笔久练的软绵反倒带着几分常年握剑的紧实那紧绷的姿态更像是习武之人暗藏的警觉与周身的书卷气格格不入。
“刘公子有心了。
” 林亨缓缓开口声线里听不出喜怒。
他也摸不清楚对方与那命案有没有关系对面这锦袍公子绝非寻常人物方才那衙役面带惶惑显然是镇不住场面今日这事终究要他亲自来断。
他面上凝起几分严肃迈步上前与刘惑对面而立缓缓说道:“只是这寒冬腊月天降大雪公子与友人一路赶路想来辛苦至极。
如今既已到了此地不妨多歇几日也好养足精神再往京城去不迟。
” 这话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让屋内众人尽数听清。
旁人听来只当是官爷体恤远客唯有林亨自己清楚这番“关切”背后藏着的算计他便是要借着留客的由头多拘刘惑几日好暗中派人查探两件事:一是此人那熟悉的气息究竟从何而来二是他与村外那桩命案到底有没有牵连。
刘惑却未接话只垂眸看了看林亨身上的雪渍。
他原本与不敬算好行程今日一早便要启程直奔京师赶在傍晚城门关闭前入城。
谁知天不遂人愿昨夜一场大雪封了山路清晨推窗望去天地间白茫茫一片赶路已然无望。
二人索性歇了行程只当是留在此地赏几日雪景权作旅途调剂。
今早用过卯膳后他便听闻院外有些许吵嚷只是近来他心无旁骛只想着将案头那几部孤本细研通透竟一头扎进书海连窗外的声响都未曾在意。
倒是不敬自始至终没这份沉静这小和尚一路上游山玩水脚步慢得像蜗牛除了每日雷打不动的早课晚课案头的经书便再未动过一页。
先前刘惑也曾好奇问过不敬却捻着佛珠笑道:“贫僧腹中经书已够多了如今最缺的不是文字而是人间感悟。
若只守着书卷不见世间百态纵是读遍千经万典也难悟真义。
” 刘惑听罢倒也无从反驳。
他虽也读过两本佛经却不过是当作杂学扩充见闻从未深究其中佛理自然不好评判这小和尚的道理。
却不想眼看到了午时日头已过中天却闯进来一群人声如洪钟地说他的事发了。
这变故来得突兀直叫满室书香瞬间染上了几分肃杀之气。
“不知这位大人高姓大名?今日带这么多人来究竟有何事要问?” 刘惑身形微侧稳稳立在房门口一手按在门框上明摆着要拦住众人去路不肯让他们踏入内室半步。
林亨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却偏偏发作不得。
眼前这青年是今科会试解元虽说眼下仍只是个秀才功名可那衣着打扮背后家世岂能寻常?他虽官居从六品大理寺丞论品阶压人一头却无凭无据当真拿这解元没办法。
强压下心头火气林亨再度掏出腰间那枚檀木腰牌递到刘惑眼前字斟句酌道:“本官大理寺丞林亨。
” 又侧身一指身后身着常服、面带难色的官员道:“这位是真定府李县令此地父母官。
我二人今日前来是有几句话要问刘解元还有你那位僧人朋友。
不知他此刻在何处?” 刘惑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笑容道:“不敬?他在隔壁房里。
这会儿指不定正竖着耳朵听咱们这儿的动静偷偷笑话我呢。
” 说到此处他的脸上挂起了笑容想起今早用膳时的情景又是添了几分郁色。
当时院外已有些乱糟糟的声响那小和尚却捻着佛珠笑说午时之前必有官府的人找上门来。
他当时只当是戏言没曾想竟真被言中来的还不是寻常衙役而是专管刑狱的大理寺官员看来这地方是真出了天大的案子。
话音刚落就听隔壁房门“吱呀”一声轻响一道温和却洪亮的声音传了出来。
“刘檀越又在背后编排小僧了。
” 林亨循声转头下意识便抬了抬头。
这和尚的模样倒与先前林掌柜描述得分毫不差甚至林掌柜说得还保守了些。
只见那僧人身高足有八尺开外身形又颇为丰腴往门口一站竟如同一座宝塔般敦实所有人的目光不自觉地都往他身上聚去还得微微仰头才能看清他那光溜溜、连半根发茬都没有的光头。
“阿弥陀佛。
” 不敬双手合十宣了声佛号声音不疾不徐道:“小僧天台宗不敬见过林寺丞、李县令。
不知诸位今日登门有何事要问小僧与刘檀越?” 林亨一见二人的样子心中将他们是凶手的念头就已经抛去了一大半。
这一僧一俗无论怎么看都干不出那等丧尽天良犹如野兽一般的事情。
不过来都来了按照惯例他也得询问一番于是他说道:“不知二位昨夜丑时到卯时之可曾外出?” 两人斩钉截铁道:“不曾。
” 刘惑还补充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案子会让林寺丞怀疑到我二人的身上?我二人也确实拿不出不在场证明。
毕竟昨天晚上大家睡得都很死一觉醒来已经快天亮了。
” 林亨道:“就没有能为二人作证的吗?” 刘惑道:“这客栈也没什么守卫我二人昨日去了房间就不曾出去哪有人能做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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