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灶房里的火苗噼啪跳了两下春织盯着李媒婆靛青衫子消失在月夜里指腹轻轻蹭过小桃冰凉的手背。

小桃的指甲盖还泛着青白那是被李大壮抓着往墙上撞时留下的淤痕——前日她逃到福兴里时后颈还沾着半块带血的碎瓷片。

姐我怕。

小桃的声音像被风吹散的棉絮。

春织把她冰凉的手塞进自己袖筒。

养母临终前攥着她的手说站着活时掌心也是这样的温度。

那时她十二岁蹲在土灶前给养母煎药药汁溅在腕上烫出泡可她不敢哭怕养母心疼。

后来她站在田埂上和叔伯争田契站在米行掌柜面前谈饼子价钱才明白得先给人递个由头——就像现在得给李大壮递块甜饼他才会张着嘴自己撞进网里。

小桃明儿我让李媒婆带话。

春织凑到她耳边就说我愿出十两银子赎你自由身。

小桃猛地抬头眼尾的泪珠子砸在春织手背上:那是我三年做牛做马的血钱! 他...他连我卖进窑子都只开八两! 所以他才会信。

春织摸出块晒干的橘子皮塞给小桃嚼着压惊李大壮那号人见着银子眼睛比狼还绿。

他要是肯签断亲契咱们就当众立据;要是不肯...她望着灶膛里跃动的火舌总得让他把吃下去的脏东西吐出来。

院外传来霍砚轻叩窗棂的声响。

春织掀开窗月光落进他肩头沾着松针的气息——他刚从青溪山回来袖管还带着晨露打湿的凉意。

张伯那边有信了。

霍砚把个油纸包放在灶台上是山货铺新到的桂圆干他查了县衙的婚契底册小桃的童养媳文书是李大壮他爹找村里老秀才伪造的。

按律没官媒画押的婚书不作数。

春织捏着桂圆干的手顿了顿。

前儿她让吴二牛送了半筐腌黄瓜给义庄张伯收礼时拍着胸脯说小织丫头的事就是义庄的事原是早有打算。

她望着霍砚眼底的青黑知道他这两日天不亮就往县里跑找书吏查底档托老军头打听律例——就像那年她在田里晕倒他背着她翻了三座山找郎中医治衣襟都被汗水浸透却只说山风凉得快点。

明儿巳时村祠堂。

春织把桂圆干分给小桃两颗我让李媒婆传话要当众立契。

王婆子和刘五爷会来作见证——王婶的孙子在县学当书童刘叔的儿子是里正的远房侄子有他们在李大壮不敢撒野。

霍砚从怀里摸出个铜哨放在春织手心里:我在祠堂后老槐树上布了人要是有变吹这个。

他的指腹擦过她虎口的薄茧那是揉面时磨出来的我就在附近。

第二日辰时三刻祠堂外的老槐树下围了一圈人。

春织站在青石板上身后是王婆子的粗布围裙角——她特意让王婆子站在显眼处好让围观的村民都看见。

李大壮踹开祠堂门进来时腰间的铜酒壶撞得叮当响脸红得像刚灌了半坛烧刀子。

十两银子呢?他拍着供桌震得香炉里的香灰簌簌往下掉先拿来我看看! 急什么。

春织掀开随身带的蓝布包十两银锭码得整整齐齐在日光下泛着冷光立了断亲契银子就是你的。

可这契得写明白——小桃不是你李家的人往后生老病死一概无关。

刘五爷摸了摸胡子:我这儿有笔墨织丫头说怎么写我来抄。

李大壮盯着银锭喉结动了动。

他伸手去抓笔却被春织按住手腕:得让官媒盖印。

她朝祠堂门口扬了扬下巴张伯说县上的官媒晌午到咱们等会儿。

等就等!李大壮一屁股坐在供凳上踢了脚边上的石墩反正银子跑不了! 日头爬到头顶时祠堂外传来脚步声。

张伯穿着青布直裰走进来身后跟着个穿灰布衫的中年男子腰间挂着块木牌刻着二字。

春织眼尾微跳——霍砚说张伯只找了官媒没说会惊动巡检。

李大壮你可知罪?张伯把一卷黄纸拍在供桌上这是县衙存档的婚契小桃的名字根本没登记! 你手里那份是你爹花五十文找老秀才胡诌的! 李大壮的脸瞬间煞白。

他扑过去抓那卷纸被巡检官伸手拦住:放肆!他亮出腰间木牌本县奉县令之命查访拐骗案你伪造婚书逼良为妾可知按《大齐律》该当何罪? 不...不是!李大壮踉跄后退撞翻了供桌上的烛台是小桃她...她自己跑的! 自己跑的?春织掀开袖管露出小桃后颈的伤疤这是你拿碎瓷片划的? 王婶前日在村东头看见你追她拿木棍抽她腿肚子——刘叔的儿子昨儿去县里把状子递给县太爷了。

李大壮的腿一软瘫在地上。

巡检官掏出锁链时他突然扑向春织被霍砚从背后截住。

霍砚单手扣住他手腕像拎只小鸡似的提起来:青溪山的野猪都比你壮实。

小桃。

春织转身小桃正攥着那卷伪造的婚书指节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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