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镜高悬的匾额高踞堂上漆金大字在摇曳烛火里透出冷硬威严像一只亘古不变的冷眼无声俯视着堂下沸反盈天的悲恸与汹汹。
容与叹了口气。
群情激奋的刘家人几乎推开衙役手中的水火棍挤到正堂要将容与撕成碎片。
于恒脸色骤变惊堂木重重拍下:“肃静!公堂之上岂容喧哗!”他目光如电扫向人群又深深看了一眼脸色阴沉、嘴角却隐隐勾起一丝冷笑的姜县丞。
姜县丞放下茶盏慢悠悠地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部分喧哗:“哦?图纸来源竟牵扯到南昌府案首?此事……倒是耐人寻味了。
”他目光转向容与带着一种审视和仿佛洞悉一切的了然“容案首对此……你有何话说?” 所有的目光堂上堂下官民人等瞬间死死锁定了那个立在风暴中心的少年。
容与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平稳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竟盖过了堂下残余的低吼嗡鸣清晰地回荡在每一个角落:“人命关天自当明察。
” “新式四轮车结构繁复确有匠心。
然是否因车体之故酿此惨祸空口无凭当须勘验。
”他语速平缓目光最后落在那扭曲变形的车架残骸上尤其聚焦于那断裂的车轴处。
“恳请县尊大人当堂勘验这‘害命’之车。
若确是车行之过国法家规自有明断;若非其过……”他声音陡然转冷意味深长地扫过堂下众人“构陷商誉、诬良为凶亦需按律追究!” 姜县丞捻着山羊须的手指不易察觉地顿了一下目光在容与的脸上打了个转又扫过那堆残骸眼中阴霾更深鼻翼微动发出一声极低的、含混不清的冷哼。
于恒则眉头紧锁目光在残骸和容与之间逡巡手指在惊堂木上无意识地敲击了两下。
容与提出的要求合情合理不容反驳。
“查!”于恒最终沉声吐出一个字“衙内老匠何在?” 很快两名穿着浆洗得发白的皂隶服、手上沾着油污的老匠被带了上来。
他们战战兢兢跪在堂前对着那堆狰狞的残骸。
刘家老者停止了哭嚎只用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匠人的动作。
胡三娘屏住了呼吸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匠人用带来的工具——撬棍、榔头、铁尺小心翼翼地开始分解检查那扭曲得不成样子的车架。
重点最终落在那几根断裂、扭曲最严重的车轴与连接弹簧减震装置的核心承重构件上。
一个年长的老匠费力地用撬棍别开几块碎裂的木板和变形的钢板将那处已几近散架、但尚能辨认形状的核心枢纽艰难地清理出来。
他拿出随身带的一方白布小心翼翼地擦拭掉上面厚厚的污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块巴掌大小、结构复杂、布满了孔洞和弧度的厚重铁件上。
只见那铁件中心用于转轴的关键孔洞周围赫然呈现出一道参差、狰狞的断裂口!老匠用铁尺仔细比量又用粗糙的手指反复摩挲那断裂面的边沿浑浊的老眼瞪得老大他抖抖索索地拿起那块断裂的部件对着堂上的光仔细翻看脸色越来越白连嘴唇都在哆嗦。
“如何?!”姜县丞猛地探身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老匠扑倒额贴冷地捧起断环声音抖如筛糠:“回……回大人!这裂口外头看着是猛力撕扯崩断的可、可这内壁……”他咽了口唾沫艰难续道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内壁断茬细看竟有些地方过于齐整了像是原本就有点……有点虚……” 胡三娘闻言浑身剧震脸色由白转青又惊又怒高声道:“不可能!总号新出的车轴都严格验收过!这承重环是整体铸模浇注的实心件!绝不可能是空的!这是陷害!有人……”她猛地顿住意识到失言但胸脯剧烈起伏眼中怒火熊熊。
堂上烛火摇曳在紧绷的空气里投下扭曲的光影。
衙役们按棍肃立如泥塑木雕只有彼此粗重的呼吸和皂靴碾过地砖的微响泄露着无形的压力。
姜县丞猛地一拍扶手山羊须根根翘起厉声道:“胡氏住口!此乃公堂勘验结果在此岂容你信口雌黄!分明是尔等奸商为牟暴利偷工减料以次充好草菅人命!铁证如山你还有何狡辩!” 他的目光如毒蛇般缠向容与“还有你容与!这害命的图纸是否亦是你经手所绘?堂堂读书人竟设计出此等藏奸取巧、包藏祸心的东西!” 容与此时如何还不知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陷阱? 她深吸口气正要说话便见一锦袍男子从人群中迈步上堂来衙役犹豫一瞬竟未阻拦。
那男子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悲悯与无奈目光扫过一地狼藉最终落在容与脸上摇头叹息:“唉容案首胡掌柜事已至此空口争辩徒劳无益。
刘掌柜惨死刘家悲愤万通难辞其咎。
家父身为县丞既要安抚苦主亦不忍见万通百年基业毁于一旦更不愿牵连无辜。
”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