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容与居所的偏厅伊赫桑说起那位金人共尊的大汗神色复杂:“阿古达木汗……”他吐出这个名字时带着敬畏与疏离交织的情绪“草原的雄鹰五十八岁了鬃毛依旧像壮年的头狼一样浓密威风。
他统领的金人铁骑马鞭所指从漠北到黄河莫敢不从。
” 他略一停顿压低声音:“大汗膝下有四个成年的台吉:大台吉巴图稳重如山是汗王手中最重的战斧;二台吉穆图扎心思像草原上的狐狸最擅长跟南边汉人打交道;三台吉乌云性子就像暴风雪又快又狠;四台吉朝鲁年纪小却像最矫健的鹰是汗王的心头肉。
这四个都不是围炉边温顺的羔羊。
只要老汗王还在金帐里稳稳坐着他们看着就像狼群一样守着规矩。
但是……” 伊赫桑发出一声短促而意味深长的冷笑意味深长。
在容与耐心的询问下他还讲述了北金仿汉制又保留部落遗风的官制、对汉人商户苛刻的杂税、边贸中的潜流暗礁以及在这座异族都城求生的汉人、金人、色目人之间复杂微妙的关系。
这些讯息如同拼图的碎片在容与心中勾勒着这片土地的真实面貌。
夜深人静客院之中。
容与的心神沉入空间中存放“青蝉饮”配料的区域此前积攒的“天山冰蚕茧”已然空空如也。
这些年容与从各种渠道陆陆续续寻来了一些蚕茧都已入药这才支持了这五六年的时光。
而在空间存放贵重物品的架子上一个通体碧玉、莹润剔透的小玉瓶静静躺着——这是最后一副“青蝉饮”。
而目前喝下的药药效仅剩半月左右。
也就是说如果再寻不到天山冰蚕茧她的药就只能维持半年了。
北金的都城风声正紧。
不过寻找天山冰蚕茧已是刻不容缓的头等大事。
不过只是干坐着着急也没什么用容与想着出去多转转便向伊赫桑询问城内近日可有什么新鲜去处。
“桂少爷可是问着了!”伊赫桑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赶上金人的‘开科取士’了就是他们的会试热闹得很!城东贡院大街那边各色茶楼酒肆里挤满了从各处赶来的学子。
那些汉人学子聚集的茶楼尤其挤得慌不过味道嘛……”他耸耸肩做了个不太欣赏的表情“掺着羊奶和奶皮的砖茶又咸又膻不如咱南边的清茶香。
不过图个热闹少爷倒是可以去瞧瞧新鲜。
” 容与闻言眼中掠过一丝兴趣。
科举于她而言始终是一个绕不过去的符号。
她换了身更不起眼的素色道袍常服带着容易离开锦绣行的院子融入了燕京深秋愈发拥挤的人流中。
来到伊赫桑所说的城东贡院大街一带果然人声鼎沸。
空气中夹杂着墨香、炭火气、油腻的点心味以及……一种容与从未闻过的、微带咸腥气的浓厚茶香想来便是那鞑靼特色的咸奶茶味。
她们循着汉人声音最为集中的地方来到一家挂着“墨香楼”招牌的二层茶肆。
刚登上二楼一股暖烘烘、且气息更为复杂的暖流扑面而来。
这茶楼果如伊赫桑所言与南方的清雅迥异。
桌椅大多粗笨结实角落里甚至支着烧炭暖炉的铁桶。
跑堂的端着硕大的粗陶茶壶里面倒出的茶汤色泽浓褐上面似乎还浮着些许奶皮碎末。
空气中除了一般的茶香、汗味、糕饼甜腻味还混着烤羊肉串的烟气和一种来自塞外奶食的淡淡膻气奇特而粗犷。
楼上楼下座无虚席入目所见大多是身着半旧儒衫的汉人学子个个面有疲色却又眼含期盼或焦虑三五成群或埋首书本或激烈议论着。
容与在角落里寻了个空位坐下要了一壶最普通的清茶便静静听着周遭的议论。
“……唉这北金规矩真是压死人!蒙古人、色目人考两场就行策论也简单许多。
轮到我们汉人三场!经义、策论、实务缺一不可题目还出得刁钻!”一个年岁稍长的学子抱怨道。
“谁说不是呢听说隔壁桌那位王兄已是第三次落第了……” “唉考运这回事也真是难说。
你们可还记得山东那位温家神童?”旁边有人压低声音接口立刻吸引了附近几桌的注意。
“温若鸿?温南渐?” “可不是!十三岁便中了乡试!莒南县达鲁花赤的孙少爷!家世、天赋哪样不羡煞旁人?可偏偏……” 达鲁花赤便是北金基层官员的称呼基本相当于中原的县令。
听到这个容与有了些兴趣凝神继续细听。
“偏偏这会试之路真是坎坷异常啊!”有人接话语气说不出是同情还是别的“第一次是据说卷子被人换了。
第二次好巧不巧考试当夜犯了急病。
第三次……唉差那么几分名落孙山!” “嘿今年这是第四次了吧?南渐兄今年也二十五了真是不容易。
”有人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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